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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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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陳靜之後,舒盈和簡躍兩個人忽而面對面地不說話了。

舒盈的父親,從前生意做得不錯,起先只是做小額的皮具批發零售,後來生意越做越大,自然,也很忙。要麽整天呆在廠裏,要麽就隔三差五的出差,都是陳靜悉心照顧的女兒。好在舒盈從小就是乖巧懂事的孩子,一直是學校的優等生,高中考得也是市裏的重點——當時陳靜甚至已經鋪好了路,想送舒盈到歐洲的商學院念書,回來接手她爸的公司。

結果舒盈剛進了高中,她爸的生意就出了變故。

股票大跌,幾次跌停,投資股市的資產短短數周就成了負數。年終查賬,虧損嚴重,貸款遲遲下不來,工人工資都發不了——堪堪熬過了春節,公司的情況卻越來越差,父親轉而沈迷於賭博和酗酒。而在那段時間裏,舒盈幾乎每天夜裏都能被父母是爭吵聲吵醒。

本來她天真地認為兩個人只是在經營公司的意見上有不合,出現分歧總是難免的,直到爸爸公司的秘書趾高氣昂地找上門來——

父母離婚的時候,舒盈已經不是什麽不懂事的小丫頭了,她清清楚楚地知道,父親的出軌不可被原諒的,是造成這個家庭破碎的直接原因,她打定主意了要跟媽媽,將來孝順她、服侍她。

然而在這件事上,母親的態度卻很暧昧……

簡躍到現在還記得,舒盈轉述這些事給他聽的時候,無意識地用雙手緊攥他校服的衣角,埋臉在他懷裏,不讓他看見她的表情,聲音也是壓得很低,沒點平時肆無忌憚的模樣。

“她要我跟著我爸,說我再有兩年就要成年了,要懂得照顧父親,當時我想不通她是什麽意思,還當她不要我了。”舒盈拿起茶幾上的杯子,把摸著還熱的茶倒在廚房的水槽裏,把水杯擱在水龍頭下面沖地幹幹凈凈,又倒置著擱在了櫥櫃裏。

簡躍斜靠在廚房的門上,靜靜地註視著她。

舒盈沒來由地想起來,小時候,她也常站在簡躍的位置,看著媽媽在廚房裏忙碌,洗菜燒飯、刷鍋洗碗,當時真是怎麽都沒有想過,她的媽媽會將她視為離婚之後的累贅和包袱。

不過這些道理,她成熟了以後也就領悟了。

想想高中的時候是真的太不懂事,非要用叛逆來宣洩自己的不滿,非要搞得所有人都不愉快,但其實她壓根就從中找不到任何樂趣,至於莫名其妙地招惹來了一個簡躍當男朋友——

是她走運。

“下午幹嘛?”簡躍抱著雙臂悠悠提議說,“前兩天好像有部新電影,美國災難片,有興趣沒有?”

舒盈擦了擦手從廚房裏走出來,“我難得休息一天,幹嘛浪費時間出去看電影?”

簡躍表示無奈,“那你休息日一般都怎麽過?”

“買點零食回來看美劇。”舒盈說完這話就琢磨起來了,她掃了眼桌上已經一片狼藉的披薩盒、塑料袋,決定屈從一次,“美國災難片?畫面特效應該不錯?”

簡躍從牛仔褲口袋裏摸出兩張電影票,“還有一小時,現在過去正好。”

舒盈一把奪了他手上的票,低頭一看,“中視影城,還蠻近,地鐵坐兩站就到,你什麽時候買的票?”

“來你這之前。”

——

舒盈記得第一次跟簡躍看電影是高二的暑假。

當時兩個人手都沒牽過,不經意地在學校裏碰見都能讓她不在焉地發呆一整節課,要是課間還說了兩句話,能令她傻笑一下午。

掰著指頭數不要放假,不要放假,暑假一到她就見不了簡躍了。

結果暑假的第三天,簡躍就把她喊出來了,照著情侶約會的流程走,逛街、吃飯、看電影。步行街從頭逛到尾也就一小時時間,兩個人規規矩矩地隔著半米距離從頭走到了尾,最親密也就等紅燈的時候簡躍拉了一下她的背包帶,把她拉到了自己跟前。吃飯就更不用說了,照舊是肯德基,各自埋頭啃漢堡,話題始終圍繞著暑假作業進行——少年時代太純真,舒盈就是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好笑。

她支著下巴拿餘光看向簡躍,見他一雙眼緊緊地看向前面的大幕,神色專註,表情淡然,她抿著薄薄的唇,似笑非笑。

當年的情景也和現在一樣,兩個人坐在黑暗安靜的放映廳裏,她時不時就拿目光去瞥簡躍的側臉,心思全然沒在劇情上,其他觀眾捧腹大笑,她也就跟著哈哈兩聲,一顆心還是懸著——她都把胳膊搭在了扶手上,簡躍怎麽還不牽她的手!

就這麽整整焦躁了兩個小時,主角都已經過五關斬六將地即將迎娶心愛的女主角了,簡躍依然只是悠閑地坐在位置上,半點表示都沒有。

優等生在戀愛中都是悶騷的蠢貨——她也就只能安慰自己了。

“你在想什麽?”簡躍突然湊過來小聲問她,“劇情都這麽慘烈了,你還笑得出來?”

舒盈擡頭一看,這會正放到女主的丈夫不幸被颶風卷走,女主抱著三歲的女兒跪地痛哭,音樂渲染地悲壯悲慘,引得不少女性觀眾低聲啜泣。

“我跟你賭一車黃瓜,她老公沒掛,不光沒掛,也許還能拉回一個救援隊。”

簡躍將信將疑地看她,“你看過?”

看過,重生前看過,還是特意在網上花五塊錢買的正版高清在線,結果發現不僅劇情扯淡,特效也沒宣傳片上看得好。看票的時候壓根沒回想起來這事,現在就只好就當陪著簡躍幹坐兩小時了。

她懶懶地把頭靠在座位上,翹著腿說,“看過還跟你賭,豈不是欺負你?”

簡躍轉過臉,又入神地看起了電影。

其實平心說,過去的三年裏,她不是沒想過要去找簡躍。但凡碰上工作不順、心情不佳,甚至姨媽期焦躁不安的時候,心裏總不由自主地有個念頭冒出來——要是簡躍在就好了。

可偌大一個城市裏失了音信,他不出現,她便找不到他。然後就又有一個念頭瘋狂地侵占她的理智,他居然不來找她,他居然沒來找她!

與簡躍失去聯絡之後,她拉著常欣跑去簡躍的室友跟前裏打探消息,又花了一頓飯的代價買通了跟她關系頗好輔導員問情況,結果所有人都是一問三不知。簡躍的手機她打了不下上千次,起先也只是關機,沒兩天再打就變成了——您所撥打的用戶已停機。

這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跟你朝夕相處的戀人,突然之間就消失在了你的生命裏,你心急如焚、張皇失措,就如同在擁擠的人流中被沖散,你只能站在原地焦急地等待他前來找你——然而,一天又一天,他卻再沒出現過。

舒盈早前設想過,即便是他瘸了、殘了、坐牢了、病重了,總要對她有個說法吧?玩人間蒸發是什麽意思,三歲小孩都沒這麽任性的吧,說失蹤就失蹤?不知道她會擔心會難過會整夜整夜地不睡不著覺?擱從前舒盈還暗暗地想過,要是簡躍不巧又讓她抓著了,她就、她就——煎了他、炒了他、炸了他、煮了他!

反正饒不了他!

可是三年又三年,漫長地足以讓她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女成長至成熟女人的時光眨眼即過,她也還是沒能等到簡躍回來,或者應該說,她早就已經不等了。甚至於當她被林燁推出窗口的一刻,腦海裏轉過了各種千奇百怪的念頭裏,都沒有簡躍這個人的倒影。電影已臨近尾聲,又一輪風暴過去,幸存者們在廢墟中蜷縮,面容疲憊。女主角安慰著孩子說災難已經過去了,然而看向浮雲之後蒼茫天際的神情卻是無法言語地絕望——直到一輛直升機出現在他們的上空,她的丈夫向著地面狂吼,整個放映廳突然都爆發出一陣掌聲和歡呼!

“I'm back!Lisa!I'm back!”

還真帶著救援隊回來了?

簡躍發出一聲低笑,正想誇她一句第六感神準,結果一轉頭怔住了,“……怎麽看哭了。”

舒盈沒說話,她只是輕輕拿手指擦去了臉頰的一滴眼淚。

電影片尾曲的前奏已經響起,她不說話,只是低頭靜靜地收拾著自己位置上的東西準備離場——簡躍忽而握住了她的手。

“我回來了,舒盈,我回來了……”

他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在影院轟隆隆的音效中清晰落入她的耳中。

她不肯擡起頭來看他,他太知道怎麽讓她心軟了,只要他擺出一副欠愧神情的表情來,她就拿他無可奈何。高中時有回他們兩吵架,簡躍跟腦子發燒了似得清早五點鐘守在她家門口,她背著書包一推門就見他拎著早就涼了的豆漿和油條站在樓道裏,十一月中旬的氣溫說不上森冷,但樓道口裏站了一個半小時的滋味也肯定不好受,她一伸手抱住他就哭了,仿佛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散場的燈光已經亮起,人群一排一排地往出口走,舒盈挎著包站起來,沒有去掙簡躍的手,由得他牽著自己在前面領路。

當年是不是也是這樣?

被眼淚沖洗了數年的記憶接回到了原點,他們第一次的牽手,也是在電影散場時,她被夾在蜂擁向下的人群裏,簡躍一把拉過了她的手腕,她尚渾然不覺,他便與她十指相扣,牢牢地將她緊握。

她臉頰通紅,回去的一路都在小跑,心口一股夾雜著激動與興奮,又微帶忐忑的情緒怎麽都按捺不下去,樂得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抱著枕頭滾。

“舒盈……我回來了。”走出影城,簡躍又重覆了這一句話,在人來人往的嘈雜大廳裏,他這一句話顯不出什麽深情的意味,違和感太強烈,舒盈趕忙把手抽回。

“哎……”簡躍嘆氣,“我好歹也是在表白,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

舒盈一個箭步沖到隔壁炸薯條的窗口排隊,一點都沒有要理他的意思。前面的顧客很快便拿了兩包薯條走,舒盈對著一排口味想了有十幾秒,正伸手去包裏摸索的時候,簡躍把他的錢包送到了她手裏。

簡躍靠在窗口,以戲謔地笑容直對舒盈疑惑的目光,“用我的錢包不一直是你的樂趣嘛?”

舒盈駕輕就熟從錢包的右側抽出兩張十塊的零錢交給收銀。

左側是百元,右側是零錢,銀行卡橫著放,打折卡豎著放,拉鏈裏面裝硬幣——她意識到自己,從沒忘記過他的習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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